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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节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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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样的高级平房在八九十年代也曾受人追捧,当时吃公粮、住高级平房是身份的象征,进出这片区域不知会惹来多少艳羡的目光。

岁月总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,反之亦然。

九十年代末期,新发日化厂受到南方货源冲击,导致连年亏损最终解体,大部分职工下岗,为了寻找生计陆续有人搬离了这里。

有人搬出去,就有人搬进来。越来越多操着不同口音的陌生人住了进来。

岁月更迭三十年,这座北方城市日新月异,但滨城的发展规划中好像一直忘了这个地界儿,在仅离市区二十公里的地方,好似只需一个转身,眼中的高楼林立就切换成低矮破旧的房屋,在霓虹闪烁的背后,是另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。

男孩将手伸入宽大的羽绒服领口中摸索了一番,拽出了一根褪了色的红绳,绳子上挂着一把钥匙。

还没等他开门,屋子里已经传出刺耳的铁器敲打的声音,一下一下嗡嗡作响,尖锐的撞击和摩擦声听得人舌根直冒酸水。

吱呀,隔壁的门开了一条小缝,一个中年女人仅用五分之一的脸,就将厌恶烦躁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
“秦见,你爸在家敲一下午铁管子了,哎呦,烦都烦死了!你也不知道回来看看,是不是又没给他吃饱饭?你怎么做儿子的?自己老爹都舍不得给口吃的?”女人的话顺着缝隙传了出来,比寒风都锋利。

秦见偏头扫了一眼门缝中露出的那只眼睛,嗤地笑了一声,不咸不淡的说道:“我是舍不得,要不李婶施舍点给他?”

女人被噎了一句,一时没接上话儿,见秦见开门进了屋,才向着那个背影愤恨的数落:“你小子就是属狼的,你爸白白养你一回,竟落了这样的下场。”

啪,对面的门关上了,扬起的雪渣子吃了女人一嘴。

自男孩儿进了屋,敲铁管子的声音骤然停了。他往那面漆着黄色油漆的卧室门看了一眼,并没有走过去推开。

屋子可谓家徒四壁,一张沙发,一个书架,一个没有摆放电视的电视柜,再有就是靠墙摆着一溜花盆,枯枝嶙峋,没有一点生机。

男孩儿拖着脚步坐在了客厅的破旧沙发上,双手抱着肩膀,胸膛一点一点压在膝盖上,一动不动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在他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暖意,手指也不再僵硬之后,才慢慢的脱掉羽绒服,摘掉狗皮帽子,用手心搓了一把脸。

拽过羽绒服,伸手到兜里,男孩在兜里摸到一个小洞,伸了两个指头进去抠摸,好半天才从小洞中拽出搓成圆柱形的五十块钱。

他将带着鹅毛的纸币捋平,又掀起沙发垫子,从木头架子中拿出一个铁盒子,打开盖子将五十元钱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。

铁盒子中有一打皱皱巴巴的整票,目测一千左右,下面还压了一张照片,只漏出三分之一,是一张女人的脸,眉眼盈盈,笑得温婉。

男孩儿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停留了一秒,就用手将照片推到了纸币的下面,随即盖上了盖子。

放好盒子,他起身去了厨房,厨房只有窄窄的一溜,仅够一个人施展。厨房的尽头摆着一个小冰箱,上面两个穿着裤衩的小孩儿笑得灿烂。

男孩儿打开冰箱,感应灯没亮,显然这老物件已经坏得彻底,现在只有存贮的功能。

冰箱里除了几个鸡蛋空空如也,电饭锅里还有点剩饭,男孩儿炒了两大碗蛋炒饭,端着其中冒尖儿的一碗推开了卧室的门。

本就阴天,卧室又拉着窗帘,屋子里黑洞洞的。男孩儿走到窗前一把拉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窗帘,让惨白的雪色透了进来。

这时才看清床上躺靠着一个四十多岁男人,头发乱糟糟的,胡子拉碴,因为形象过于潦草,看不出相貌如何。

他下身围着棉被,手中握着半截铁管子。光线乍一透进来时,男人用手挡了一下眼睛,嘴歪了好几下才含糊不清的低低骂了一句:“小王八蛋。”

男人叫秦铁峰,酗酒如命二十年,最终得了偏瘫,如今说话、走路都不太利索,男孩儿出去找钱的时候,他渴了、饿了,或是心情不好都要用铁管子敲击暖气。暖气管线串着一排房子,这边敲,那边响;一家敲,家家响,十几户邻居天天跟着脑仁疼。

铁管子被收过、藏过、扔过,但男人总会找到代替的物件,继续着他的“打击乐”。

也有人来骂过吵过,男孩儿把门一敞,随便吵骂,若还不能消气也可以拖秦铁峰出去打死,只要管杀管埋,一切悉听尊便。

向来穿鞋的害怕光脚的,男孩儿用这等无赖做派反将了众人一军,众人就算生气也不至于去打一个瘫子,再说法治社会,谁动手谁犯法,为了一个瘫子去蹲笆篱子犯不上。

众人拿瘫子没辙,就将怒火转移到男孩儿身上,说他不给瘫子吃饭,还虐待瘫子,是个十足的白眼狼,瘫子敢怒不敢言,因而才敲管子撒火泄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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